赤水都不知道，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，答應下來的。

反正很覆雜就是了。

分別之後，她又帶著兩徒弟馬不停蹄地趕回悟星峰，只因為在那裏，師尊和五位師姐已經在等著她了。

“決定了？”素和向紫看著赤水，再一次問道。

“嗯，決定了。”赤水的表情尚算平靜，目光從五位師姐身上掃過，不由又回想到當初初見之時。

時光荏苒，如白雲過隙。

從最初的茫然無措，到現今已然將這裏當成一個家一樣的存在，端莊大氣的明天師姐，清冷卻又細心的明地師姐，活潑明快的明仁師姐，有大毅力又劍走偏峰的悟日師姐，以及聰敏善解人意的悟月師姐。

她們都是她所牽掛的，尤其是悟日師姐，她的情況尤為特殊。

所以，還有什麽好考慮的呢？

她已非當初什麽都不懂的下界小修，在素和家有心傳授的情況下，她對氣運之術已經有了一個非常客觀的了解。

氣運相連，說起來簡單，但真正要做到這一點，卻非常人可以做到。

這是舉素和家之力，又有素和仙尊坐鎮，才成就出這樣一個運鎖，是整個聖島獨一無二的存在。

赤水本身，並不會將希望寄托於虛無飄渺的氣運之上，但通過了解之後，撇去各種偏見和誤區，她才發現，氣運之術更像是一門技藝。

只不過其需要特殊的天賦而已？

她雖看不到自己頭上的氣運，但自從師尊挑明後，她在流石澗一路所見所聞，已經無比真實地確定了這一點，師尊所說是真的。

變數嗎？

赤水心下也是感嘆不已。

她感覺自己似乎又撥開了一層迷霧，無論是她帶記憶重生也好，還是穹目那廝對她人生的幹預也好。

雖然穹目那廝裝得狂妄任性，從未解釋過，但她隱約已經能夠感知到，真相，或許就隱藏在其中。

只不過，她現在實力仍然還不夠。

沒有足夠的眼力和境界，找出隱藏在其中的唯一的真相？

但情況不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的。

赤水有那個信心。

此時，她在師尊以及幾位師姐的目送中，進入了悟星峰只有殿主才能進入的練功室。

而素和向紫師徒幾人，也各自分開，只留下鐘英，夏航和星菊三人護法。

悟月若有所思狀，半途腳步一轉，往悟日峰遁去。

“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？”

找到悟日後，兩人直接開門見山了。

悟月特別回憶起小師妹進去前的那種眼神，她形容不出來，就仿似小師妹下定了很大的決心？

不就是接受一個星之傳承嗎？何至於如此？

“誰知道呢？”悟日並不比悟月差，她也有所察覺，但她似乎又並不在意，“小師妹已經走在了我們前頭，多知道些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
其實現在赤水已經出師，她們該稱呼她道號了，但是她們好似都不在意這此虛禮。

悟月就蹙眉問道：“你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？”

星玦之事，悟日早就處理好，家族提前安頓下來，也沒有受到什麽影響，反而還略有提升，但她自己就難說了。

就悟月所感應到的，悟日現今修煉迅速，已經快達化虛期巔峰境，比之小師妹，也不弱了。

但是，她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不穩定了？

若非她們相識多年，悟月甚至本能地都不想靠近她身邊？

悟日明媚大眼輕飄飄地掃過來，又有些無奈地道：“就那樣了！”

“沒有其它辦法了？”悟月勉力壓下憑空升起的毛骨悚然之感，問道。

她清楚，悟日已經在全力壓制了，但仍然覺得極度不適，“真不能停下來？”

悟日知道其是關心，耐心解釋道：“這就像是滾雪球，只有越下越快的道理，哪有停下來的？”

她省略未說的是，一旦停下來，就將是粉身碎骨，萬劫不覆的下場。

“師尊怎麽說？”

悟日搖搖頭。

“或許，你應該找小師妹談一談。”悟月建議道。

悟日就笑了。

“你笑什麽？”悟月不由嗔道，在她看來，小師妹思維獨特，常有奇思妙想，能解常人不能解之難題，說不定就能找到解決之法呢？

“呵，我就是笑，你也會有腦子轉不過彎來的時候。”悟日眼皮斜飛，上下打量悟月。

悟月就怔了下，突然就明白過來。

小師妹是什麽人，早在她回到紫霞峰與大家相見時，肯定就發現了悟日的情況，只是她什麽都沒有說，那就說明，她當前也是沒有辦法的了？

又或許是她對小師妹有著無比的信心，因此現在反而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？

“也許，她是一時未想到……？”

悟日卻打斷她道：“我承認小師妹能力過人，但她畢竟根基尚淺，我這事，連師尊都找不到解決之法，小師妹根基尚淺，無從著手也不奇怪。”

她說得淡然，悟月就笑道：“你這心性，也是可以了。”

若是其他人，處在悟日這樣的境地，被逼急了，就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呢？也會去找小師妹賭一把的？

而悟日居然還能獨自忍耐。

也並沒有要牽怒於人的意思。

悟日聞言，也笑。

她遙想當初，小師妹甚至比其她師姐妹，更快察覺到她身上所出的問題，她們甚至還對此專門進行了討論。

所以小師妹對她的情況一清二楚。

所以，這其實與她心性好壞，沒有任何關系。

但她也沒有要和悟月解釋的意思。

有什麽可說的呢？

盡人事，聽天命！

她早在選擇修煉那本雙修功法開始，就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，現在，也不過承擔她選擇下的後果而已。

她這樣安慰自己道。

但其實她內心，卻是極度不甘的。

怎麽會如此之快就走到了盡頭？

還有那麽多美麗的風景她未來得及看，還有那麽多人是她牽掛在意的，還有她一直苦苦追尋的無上大道，便是每日忍受著噬骨蝕心的煎熬，也要不斷向上的無上大道……

她怎麽甘心？

她的手緊緊地捏成拳，其上青筋畢現，又似在忍耐著什麽，沒有動彈。

悟月卻一下退出了數十丈遠。

理智回籠，又倒了回來，不過腳步略有些遲疑，又故作輕松道：“師姐你這也太經不起誇了吧？”

才說她心性好，轉眼就爆發了。

她同時也意識到，悟日師姐的情況，比她想像中，更為嚴重。

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？

她還記得小師妹說過，一個問題，可以從多個角度來考慮和分析，說不定就可以找到解決之法，最忌死鉆牛角尖。

可她翻來覆去，將所有能想的都想了一遍，仍然找不到一個可行的方法出來。

或許悟日師姐說得對，連師尊背靠素和家，都沒有辦法，更何況她們呢？

直到悟月走回原位，悟日才倒出一枚靈丹來服下，氣息稍穩，才似怒非怒道：“走了就走了，還回來做什麽？”

悟月聽出其話中的嫌棄之意，也裝作惱怒道：“不回來，怎麽知道你竟然還有所隱瞞呢？”

她的目光直盯著悟日頸間不放。

悟日也很無奈，“師尊也是知道的，這不是怕嚇著你們嗎？”

她說著，手就往頸間抹去。

手指沾上了一抹鮮血，而那崩裂之處，卻是隨著她手，又恢覆如初。

至少表面上是如此。

但悟月卻是知道，那只是表像而已。

她之所以回來，也並不是為了看悟日現今的慘狀，她在儲物袋內摸索了一番，將所有她認為能用得上的東西，都拿出來放在桌上，道：“我這兒就香最多，這些都是鎮痛的，你看若能用得上的，盡管使，不夠再找我要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
她說著，不待悟日出聲，腳跟就往後轉。

卻恰在這時，悟日突然悶哼一聲。

“怎麽了？”悟月連忙轉回來，就見悟日似乎服用了靈丹妙藥一般，整個面部表情都放松了下來。

與此同時，她也在冥冥之中，感受到了一種若有似無的牽引之力？

“這是？”

悟月與悟日睜大眼，兩兩相望，又霍地都轉向悟星峰的方向，遙望著悟星峰峰頂的位置。

“小師妹，這是在做什麽？”悟月的聲音有些飄渺。
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雖是這樣說著，但悟日眸中卻閃著莫名的光芒，亮度驚人。

沒有人能體會到她現在的感受，那種有若從無盡煉獄，重回人間的欣喜，恍若新生，若非她心性了得，此時怕早已經癲狂發瘋了？

她們卻是不知道，在此時，悟日峰，悟月峰，悟星峰三峰峰頂，均綿延出兩道細若發絲的氣運之線，兩兩相連，隱隱約約形成一個正三角形。

而隨著赤水用鮮血獻祭，就似往其中註入了能量。

氣運之線變粗，整個正三角形穩定下來。

赤水就感覺自己似站在了三角形的一角，而另兩角都是黯淡的。

她素手輕輕一牽引，多餘出來的能量逐漸充盈著三角形。

又不斷升華。

與另一個錯開的正三角形相重疊，那是明地的力量。

由此，運鎖終於基本成形，開始啟動，自行運轉。

但這還不夠。

她擡頭往上，在那遙不可及的虛空處，還有著一個正三角形，在等著她們前去與之匯合，那是素和仙尊的力量，其就好似在從高空凝視著她，抑或是等待著她，沒有催促，沈靜而又幽遠……

不會太久的，赤水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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